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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們每日的行醫過程中，覺得針灸和中藥對於頭痛的治療，真是有效到A咂舌。但是，偶爾也要用潛望鏡，從我們深不可測的井中，看一看這個世界(或是說，非華人世界)是如何看待這個疾病和各種的治療策略，今天為大家介紹這篇文章，雖然已經歷史久遠，仍不失為可讀性很高的學術文章：(請點選下列連結，以連結到台灣頭痛學會的頭痛電子報)

頭痛的另類療法         作者：William Young, MD and Mary Paolone, RN  譯者：台北榮總神經內科賴冠霖醫師(現為關渡醫院主治醫師)

「許多頭痛患者對找出新的療法相當感興趣。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患者曾經嘗試過另類療法，例如補充維他命、草藥療法，甚至於生理或心理的調控等。而這些嘗試過另類療法的患者，有百分之六十覺得這些方法是有幫助的。客觀來說，許多患者可藉由包含傳統療法以及非傳統的療法，來獲得最大成效。整體而言，適當且平衡的生活方式，包括健康飲食、規律的睡眠和運動，對降低頭痛的頻率和嚴重度是有幫助的。使用另類或是非正統的療法可以幫忙達到此目標。」

(頭痛的中醫治療系列之四)

中醫治療上，最難的就是寒熱夾雜的體質，偏偏「緊張性頭痛」的患者，常常都是這種複雜體質，這次就提出一個案例來和各位分享。

患者女性， 20 歲，學生。 初診是因為經痛而來，經來第一天，必有腹瀉、腹絞痛情形，這次是月經快來了，因此來門診求助，脈象如下。 給的方是溫經湯，效果不錯，經痛的情形在第一次治療就改善不少。

後來開始處理她慢性疼痛的問題，這位女生就是上述那種常常因為頭痛而請假的學生。只要沒睡好或太累，頭痛就會發作。頭痛的型態像這樣：

學過中醫的讀者一看就知道這是寒脈：沉、細、緊、按之有力，病機上來講，就是：「血虛 + 外寒入裏 + 血瘀生熱」。

如何來印證呢？患者的體質怕冷、比較瘦、皮膚較為乾燥、手掌顏色較紅、舌色紅而且有很多瘀點。說明了這是個複雜的體質。前三項 ( 怕冷、瘦、乾燥 ) 是血虛的明證，後三項 ( 掌紅、舌紅、舌有瘀點 ) 是血熱挾瘀的證據。

哇！體質這麼複雜，到底要從那一點開始治療呢？讓我們來擬定治療計畫吧！

可以考慮的方向有下列這些：

1. 「麻黃附子細辛湯」→可以快速解決「外寒入裏」的問題，但是患者有血虛的問題，而且尺脈沉，要小心服藥後出現心悸或「筋惕肉瞤」的副作用。

2. 「當歸四逆湯」雖然能解決血虛和裏寒的問題，可是外寒是否能藉由這樣的動作而得到發散呢？對於患者的體質是正確的，但效果恐怕太慢。

3. 「麻黃升麻湯」有寸脈沉遲、尺脈不至之說，可以解決患者因為外寒所造成的「血瘀生熱」的問題，雖然患者目前沒有咽喉腫痛的症狀，但病機上類似，可以考慮使用。

4. 「溫經湯」能除外寒、內寒、又能補血，又能袪瘀，又能調經，真的是可以考慮的選項。不過科學中藥的劑量不太夠，而且治療頭痛的力量可能不太夠。而且，患者正在吃溫經湯時出現頭痛現象，可見不是力量不夠強，就是方向還要調整。

5. 頭頂放血：對於外寒血瘀頭痛的患者，應該會有效果。

6. 歸脾湯 + 溫經湯 + 川芎茶調散……要這樣開也是可以啦……不過我比較主張依循方劑的原始模式，一張藥單最好是用一個方就好，這樣開太雜了一點，可能效果會出來的比較慢些。

這就是中醫的 鑑別診斷( differential diagnosis ) 和治療計畫 (SOAP 的 P) ，用症狀、脈象去做交叉比對，依患者的體質找出最適合的診斷和治療計畫。這也是一個「西醫精神」在中醫臨床上的應用模式，不一樣的是，中醫的鑑別診斷和治療計畫是同時進行，而且密不可分。

人的體質，因為天氣變化、生活作息、飲食等等，不斷的會有一些微妙的變化。每次把脈，其實都有些不一樣。尤其是「複雜體質」患者，藥方更是要不斷的調整，才能最快改善患者體質。

上述的治療手法，其實除了 6 之外， 1 、 2 、 3 、 4 、 5 的選項在治療過程都有用到，就是看患者體質在那一個部份比重較多。外寒比較重的，就用 1 ，內寒血虛比較重的，就用 2 ，內熱比較重的，就用 3 ，下焦寒為主的話，就用 4 ；如果現場頭痛很嚴重，就在頭頂放些血 (5) 。另外因為氣血俱虛，常酌加當歸補血湯。

患者在治療期間，頭痛的程度和頻率都大大減少。持續用科學中藥治療了約半年，就幾乎都不用吃藥了。只有偶爾在比較累的時候，覺得頭有點緊緊的，這時只要馬上打開一包科學中藥吃下去，頭緊的感覺和疲勞就能馬上恢復。

這一包科學中藥是什麼？怎麼會「馬上」有效？中藥不是「藥性溫和」嗎？

想開出「馬上」有效的藥方，條件有二：第一是病人的體質不能太複雜，第二是藥的組成要簡單、用量要夠。

經過長期的調整，患者的體質已經被調得比較單純了，舌色已不紅、瘀點也比較消退、也不怕冷了。這些「血」的問題已經得到改善，所以我們只要著重在「氣虛」和「肝經寒」的部份就可以了。使用「吳茱萸湯配黃耆」來治療，「吳茱萸湯」能溫熱肝經的寒氣，「黃耆」能補肝肺的氣。在一包小小的 5 克 科學中藥中，唯有這樣簡單有力的配方，才能提供即時的療效。 ( 譬如說，雖然「溫經湯」也包含了「吳茱萸湯」的成分，但在相同的總劑量下，溫經湯 5 克 就沒有吳茱萸湯 5 克 治頭痛的效果來得強。 )

除了劑量的問題，就是疾病屬性的問題。「氣」的變化和調整的速度都很快，所以著重在處理「氣」的方子，如果開的準的話，常能有立即的效果。就像我們覺得天氣太冷了，於是就開暖氣一樣，馬上就會感到溫暖。傷寒論裏的方劑 ( 經方 ) 大多是以調「氣」為主，就是在調「氣的寒熱出入」。一般中醫師會有「經方的效果比較快」這樣的印象，其實是因為疾病屬性的關係。

相對而言，有些溫病方或是大部份的補養方著重在處理「血」或「體陰」的問題，就像樹已經枯了，要慢慢的澆水，細心的照顧，花很長很長的時間調養。因此，用什麼方劑、治療時間要多久……這些 純綷是和疾病的屬性有關 ，而和當初發明這個方的醫師的高不高明……一點關係也沒有。苦口婆心，藉此再宣導一下中醫的「正統」觀念，謝謝大家又聽我嚕嗦啊 ~~~~

聊得有點遠了，回顧整個治療的過程，雖然每次患者求診的症狀，我們都能及時的用針灸、放血、科學中藥來緩解她的不適，但是因為患者的體質複雜，仍然處理了蠻久的時間。如果在一開始就能以大劑量的水煎劑 「溫經湯」加減來配合治療，也許能縮短不少治療的時間吧！

另外，治療期間還有一段小插曲，限於本篇文章的篇幅已經太長，就發表到下一篇好了。

頭痛系列之三： 緊張性頭痛(T ension headache)的中醫治療原則

Tension headache 翻譯成「緊張性頭痛」或是「壓力性頭痛」，個人覺得，後者比較適切。

壓力性頭痛常常是反覆發作的、慢性的。疼痛的時間至少在半個小時以上，大多是數個小時，比較嚴重的甚至會痛好幾天。痛起來的話頭的兩側都可能會痛，痛到嘔吐的也不少見。

壓力性頭痛應該是最常見的頭痛，不過大家比較常聽到的名詞是「偏頭痛」 (migraine) ，「偏頭痛」是個被濫用的名詞，基本上一般民眾不太分得清楚「偏頭痛」和「頭痛」之間有什麼不一樣。「偏頭痛」在西醫的定義是很清楚的， 這是一種很有特色的頭痛，故名思義，只痛左邊或右邊，痛起來時會有嘔吐和畏光的情形，有不少人在頭痛前會看到光，半身的麻或無力，或甚至講話不清楚。更是這種頭痛的特色。

壓力性頭痛是很常見的問題，常見患者的型態如下：

(1). 上班族或學生，每次頭痛時，就得請假在家休息，吃果止痛藥，好好休息一天就會比較舒服。但是不久之後，又會再頭痛，結果幾乎每個月都要請假好幾天，造成工作和學習上的阻礙。

(2). 每次一頭痛就吃止痛藥或喝感冒糖漿，如果頭痛的次數頻繁，更有可能會天天吃藥或是喝糖漿。這幾乎已經是一種藥物成癮了，過多的止痛藥極可能已經造成腎臟傷害，而且造成另一個問題： rebounding headache( 反彈性疼痛 ) ，也就是說，如果患者一天不喝感冒糖漿，因為身體神經已經習慣藥物的濃度，一但濃度下降，神經反而不習慣，而發出頭痛的訊號，因此患者更相信自己的頭痛很嚴重，如果沒有每天吃藥或喝數罐感冒糖漿是壓不住的。在醫療資訊不足的鄉下地方，不少長輩有這種情形，要特別注意。

(3). 頭痛的嚴重程度如果沒有很嚴重的話，患者常發展出自己的「治療模式」，有的人是猛灌咖啡，有的人是做肩頸部的按摩，有的人是狂睡覺，也有人用腳底按摩、也有人喝酒放鬆……各式各樣的方法都有人使用。

事實上，這些狀況是可以避免的。壓力性頭痛只要好好的治療的話，其疼痛的程度和頻率都可以大大的緩解。頭痛因為是一個常見疾病，中醫的觀察非常的詳細，針對患者的體質及誘發因素，有很多的治療方式。

一般我們要注意幾個體質的特點：

1. 有「外邪」者：通常指的是外寒或風溫，也就是一種感冒一直沒有好，吹到風就頭痛不舒服的感覺。外寒的症狀比較多「酸、緊、痛」，風溫的感覺除了緊、痛之外，多半有一些脹、熱、或充血的感覺。

2. 有氣虛體質者：常在下午或比較疲勞時發作，頭痛的型式比較接近悶痛或脹痛，通常休息或睡眠可以改善。如果睡得不好，頭痛發作的機會就比較高。

3. 有火氣的體質：在生氣煩躁、工作壓力大、或是女性月經前比較容易發生，通常要去看是那一個經絡的火氣，比較常見的是肝膽部位，以及腸胃部份，肝膽部位的火氣，疼痛的位置比較偏向頭的兩側太陽穴及耳朵附近，腸胃部位的火氣，常出現在前額或頭頂的前方。

4. 虛寒體質：通常冬天會有手腳冰冷的現象，頭痛也是在冬天比較容易發作，以緊痛不休為主要的表現。如果是純虛寒體質的患者，常常自己已經發現，在冬天吃一些麻辣鍋、薑母鴨，可以緩解頭痛。但純虛寒的體質其實不多，因為這類患者，遷延日久，會伴隨一些血瘀或濕氣，導致虛不受補。還是得經診斷後細心調養。

5. 上述幾大項，可能會伴隨脾虛、腎虛、血瘀、濕氣等，而成為複雜的體質。如果體質已經複雜化，就需要抽絲剝繭，逐條處理。一般的順序是由外而內，先陽後陰。也就是說，內外都有問題時先處理外感寒邪或風熱者。陰陽兩虛者，先補陽，再補陰。大綱如此，臨床就必須依病人的實際體質，慢工出細活的調整。複雜體質就是臨床醫師的功夫、經驗、細心、和耐心的最大考驗

理論看起來都很簡單，但似乎有點距離感，下一回我將會引用一位「複雜體質」的案例來和大家討論，就比較了解緊張性頭痛+複雜體質的中醫治療流程。